山东临沂经济技术开发区：三角债引发的诚信思考

２００９年，为了突出“生态旅游之区”的建设目标，临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简称管委会）大力打造李公河水景生态走廊景观工程和小皇山东夷文化遗址公园，全力改善流域环境质量。如今，当人们徜徉于“水、岸、滩、堤、路、景”为一体的李公河水景生态走廊和古色古香的小皇山东夷文化遗址公园时，谁也不曾料到，一出管委会主导的三角债闹剧还没有落幕。

　　近日，一份举报材料揭开了美丽临沂的另一面：“临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至今拖欠施工方河南山水园林绿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水公司）２２７２．５万元工程款和６５０万垫资利息，致使一家朝气蓬勃的公司陷入困境！”一项惠民工程，为什么会走到这般境地？当管委会与企业各执一词时，受到损害的，不仅仅是纠结于三角债之中的农民工、企业，更是管委会的诚信。

　　农民工债务：谁之责？

　　山水公司与管委会分歧的主要焦点集中在人工费用和草坪测量的标准上。

　　双方合同条款第四条中约定：“甲、　乙双方同意本工程验收后，由乙方编制工程决算书，园林绿化部分预决算编制执行现行的园林工程预算定额，园林定额没有的子目执行市政定额。”山水公司认为：按山东省建设厅“鲁建标字（２００８）１０号文件”中的第二条，人工费须按综合工日单价４４元／工日计算人工费价差计算，而管委会是按最低工日单价２９元／工日计算的。协议中没有约定人工费的调整办法，也没有任何相关资料证明只能按照最低工日单价计取人工费差价，两项工程又都是赶工期施工，人工费用上公司损失惨重　。

　　据山水公司反映：李公河和小皇山两项工程中的草坪覆盖率测量有猫腻。管委会采用覆盖测影仪测草坪覆盖率为２７％－２８％，在测量过程中，管委会验收人员手拿相机在现场到处拍照，不按规范操作，拍照后用软件测算也不让山水公司人员参与，到目前也没有给山水公司一张照片。

　　就草坪覆盖率问题，管委会财政局副局长孙大伟解释：“开始管委会给定的５０％，山水公司不同意，他们认为应该６０％－－７０％，可是现场达不到这个比例。最后农林局说人为谈没有依据，建议用一个新的仪器，能测量出到底它的成活率是多少，结果仪器测量出的数值是２７％－２８％，山水公司表示不同意，但用仪器来测量确定结果是双方约定的。”

　　“由于管委会的拖欠，已经导致我公司资金链条断裂，现在７００多位农民工还有近５００多万元劳务费兑现不了，７００多个家庭，２０００多名家属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山水公司工程项目部经理袁佩海无奈表示。显然，当合约不能有效执行，当争执与纠纷成为一种惯性，引发的三角债便带给农民工这样弱势群体直接伤害。

　　昼夜车轮战：管委会伎俩？

　　山水公司董事长袁俊山介绍：“按照常规，两个项目的正常工期应该是两年半。但管委会为了赶上临沂市城市建设评比，要求缩短工程期限。时任管委会副主任孙伟口头承诺，因赶工期造成的成本增加，政府会全部买单。在这种大形势的紧逼下，公司只有调度可以调动的所有人力与物力，投入工程建设。一方面确保工程质量，一方面也要保证管委会的时间要求，工程的加快加紧给公司带来了相应的材料费、人工费等成本增加与压力，工人加班加点，几乎是昼夜奋战在工程一线上。”

　　工程完工并没有带给山水公司任何喜悦。完工两年后，管委会一直不给做结算。公司难以为继，工资发不出。２０１１年１１月１日前夕，因为工资一直不能到位，　１００多名农民工集体上访。

　　山水公司临沂项目办公室副主任赵庆新回忆到：“当时我们袁总因意外骨折，腿上打着石膏在住院。管委会给他打电话说，你们的人正在上访，他们坚持要求袁总到临沂面见谈判。”赵庆新介绍：“１１月１日早上六点多，袁总到了临沂，在病痛下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谈判终于进行，管委会政法委书记周希伟、副主任孙伟、还有王淑太、杨佃农、高立伟、王正中、邢茂松、刘建祥、仁弟等九人参加了会议。他们九个人分成三个人一组，轮流和袁总一个人谈。谈判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推翻原来签订的合同，李公河与小皇山两个项目的所有工程打包结算，要求公司让价，不然不给结算。他们找出各种莫须有的借口，一再逼迫让价，之前承诺的赶工期追加成本之说全盘否定。”

　　一夜谈判后，山水园林与管委会签下了另外一份《协议书》，同意工程打包结算总价为１．３５亿元　。袁俊山说，公司赔钱已经注定了，需要考虑的就是员工利益，所以他当时只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要求先给１５００万付农民工工资。二是要求回款时间缩短为四年半，就是说，不改变原来的付款金额与时间，按照原合同的拨款比例及时间予以拨款，每个季度付７５０万直至付清１．３５亿，双方达成了协议。

　　１１月３日，管委会给了山水园林一张１５００万的支票复印件。袁俊山拿出一张１５００万的支票复印件，哭笑不得地说：“１５００万只是一个空头支票，随后管委会又推翻了原定每个季度付７５０万的约定。到现在尚欠公司２２７２．５万元的工程款和６５０万元的垫资利息，把我公司逼到了一个死胡同。现在是哀求无用，争取无力，我一个七尺男儿只能在管委会的办公大厅号啕大哭，政府工程难道真的就是一个美丽陷阱？”

　　拒付款：官司缠身？

　　临沂开发区管委会财政局副局长孙大伟接受了记者采访。据他介绍，李公河与小皇山工程没有通过招标，在没有签订正式合同下就开始了施工，对于山水园林的投诉，他承认，在工程类别、人工费用、草坪测量方面与施工方有一定的异议。

　　孙大伟解释说，给山水园林一个１５００万的支票复印件表明政府承诺要支付这笔钱，只是后来山水园林因为分包问题引起诉讼，法院查封了１６００万，案子没有解除前，无法支付。

　　孙副局长表示，李公河与小皇山项目均是政府ＢＴ项目，造价公司出具的项目报告得到了政府、施工方、建设、监理四方的认可。目前开发区财政上没有任何困难，只要案子解冻工程款就能支付。

　　据山水公司提供的资料显示，管委会在２０１１年１１月３日出具的１５００万元支票复印件，临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１６００万元工程款的民事裁定书是２０１２年１月１１日，临沂经济技术开发区财政局收到协助执行通知书冻结工程款是２０１２年１月１２日，出具支票复印件与冻结工程款相差６９天。

　　记者没有采访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徐福田。

　　【专家看法】对于以上事件，著名律师张宏亮认为：如果报道属实，那么，临沂经济开发区存在着定位不很准确，具体行为中缺失诚信的问题。应该说，现阶段我国的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开发区），虽然不是一级政府却行使着政府的职能。开发区的政府职能特点，决定了其在经济组织与秩序中兼任运动员、裁判员、仲裁员多重角色。很难想象，一个定位不准，时不时把自己当成运动员上场去参加竞技的开发区，怎么执政为民？更不能想象，一个缺失诚信的开发区如何管理一方天地，怎么谈和谐发展？

　　我国劳动法规定：国家机关、事业组织、社会团体和劳动者以劳动合同形成劳动关系，就像本案一样，开发区在经济组织之间的劳务纠纷之中，要把自己定位成劳工权利的保护者、劳动法制的践行人。作为社会公众利益保护者和社会公正代表者的开发区，有责任将劳资关系建立在尊重劳动者基本人权和各项劳动权利的基础上，使广大劳动者都能分享开发区进步和经济发展的红利。开发区有责任通过仲裁、调解等行为，使劳务纠纷及时、便捷、专业化地得到解决，从而有效防止矛盾激化，保持社会和谐稳定，经济持续发展。

　　后记：一项地方政府工程，一个三角债务，地方政府欠施工方的钱，施工方欠农民工的钱，分包商告了承包商，承包商又在指责地方政府设局欺骗，恶意拖欠没有诚信，孰是孰非，让人深思的同时也令人反省。

　　党中央国务院历年来一直都很重视农民工合法权益保障问题。２０１０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出《关于切实解决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地区、各有关部门和单位加大工作力度，切实解决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地方政府未能解决政府投资工程项目拖欠工程款问题的，除极特殊的项目外，一律不再批准其新建政府投资工程项目。

　　对此，记者将继续跟踪报道。（张海　国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