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平
与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对妻妾的描述别无二致--皇后为正室,妃嫔和贵人是如夫人,其他"答应"、"常在"什么的自然就和通房丫头差不多了。论起来也和民间一样,从宫女到嫔妃不是太难,而由妃晋后,却是难上加难了,因为"原装"皇后如未发生"非死即废"事件,这个位置便和当年南宋的岳家军一样:撼山河易、撼皇后宝座难!虽然不少皇后都是妃嫔历尽时光、翅液挤压等生死磨砺力图"从蛹化蝶",但"母仪天下"的这把交椅和很多比赛中的冠军一样,尽管优胜者比比皆是,最终出人头地的只有一个!因此更多的妃子一生都是妃,熬到皇上死了荣升"太妃",生前身后连居所都只是衬托红花的那片绿叶儿。
从一进宫便似乎用生命书写着一篇篇命题作文,题目已是铁定无二,写好写歹悉听尊便,只是要承担文字后果,妙笔生花者便有机会越俎代庖,前面两位太后便是典型例证;笔墨愚钝夹缠者,混好了妃位伴终生,混不好身家性命不保之外,还得连累娘家……然而上下数千年,大多数的妃就是妃,命运或平稳或跌宕,实质上无不折射出皇帝的嗜好及品行,她们的努力充其量仅仅是夫权、政权专制下的"量变",而掌控"质变"的钥匙,依然贴身悬挂在丈夫或公婆腰间。
"无法说出,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也无法说出,你的离去是她的追求还是我的不挽留……"曾经在网间流行许久的这首哀情诗,如果穿越百年开外的时空,更像是为宫中的这些患得患失、不惜身家性命抵死争夺丈夫之宠的女人所作。因此可以说,妃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受宠指数。
有人把董鄂妃评为大清受宠指数最高的妃子,位居清妃第一,虽死后尊封皇后,也同样难逃"妃运"!
无非两个相同的"董"字,说不好三百多年前的人们是对名妓董小宛的过度惜香怜玉,从而一厢情愿地让其"陪王伴驾",还是对顺治帝倾心汉儒文化的"报答",总之就是这么顺理成章地将"秦淮八艳"中的这一"艳"贴上"董鄂妃"的标签,堂而皇之地把两个身世迥异的女子,相当戏剧化地"重合"在了一起。
要算董鄂妃走运,不曾遇上慈禧姑侄这样的凶婆庸妻,死后追封皇后时的"孝献端敬"等字眼儿也很难着落在婆媳关系不妥上。对顺治来说,倒是这份迟来的刻骨之爱,成为他短暂而急促的政治乐章中,匆匆插入的一小段旖旎悱恻的动人小夜曲。
很显然,《清史稿o后妃传》对董鄂妃的身世进行了行之有效的"断章取义":董鄂氏,内大臣鄂硕女,年十八入侍,上眷之特厚,宠冠三宫,十三年八月立为贤妃,十二月进为皇贵妃,行册立礼,颁赦。
不过是册立一个妃子,却小题大作而大赦天下,可见爱之切、恋之深,同时也成为大清200年绝无仅有的一次。
国人的"八卦"嗜好由来已久,清人和老外也不例外。
在西人所著的《汤若望传》中,语焉不详地提到董鄂妃曾委身一位满籍军人,蒙顺治垂青而"跨界"相恋,在遭受其夫斥责时,顺治帝竟"掌掴"情敌,致对方气愤而死,当然也可能是自杀。后来有人提出,这位满籍军人即为福临异母十一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而史料中并无可靠记载,证实该人即为十一弟,也有人认为老汤出于某种畏惧不敢直书其人。虽然孝庄皇太后曾有"废止命妇更番入侍后妃"之令,但史家通过宗谱记载,结论还是否定了"弟媳"一说,同时也说明了后人臆断中想当然的一面。
友爱后妃。"事今后亦如母",闻听福临欲废皇后,则"长跪顿首固请"并撂下重话:"陛下若废皇后,妾必不敢生。"今后患重病时,"五昼夜目不交睫,且时为诵书史,或长谭以解之"。永寿宫妃有疾,"亦躬视扶持,三昼夜忘寝兴"。 "其御诸嫱嫔,宽仁下逮……大小无异视,长者媪呼之,少者姊视之"……兼顾宫内所有人感受;
抑待家人。父亲兄弟先后病故,董鄂氏担心父兄依仗自己的特殊身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现在二人过世,反而认为这是他们的造化,自己从此也可以安心了,所以劝福临也不必过于伤心。
谦恭节俭。"……性至节俭,衣饰绝去华采,即簪珥之属不用金玉,惟以骨角者充饰"。国色何用巧梳妆?而顺治最爱的也许就是这份"清水芙蓉"。
纵观《行状》全部内容,应该说董鄂妃是用付出与容让博得了丈夫最深切的爱!然而她的死令读者内心不快,"为人活"还是"为己欲"是她留给后人的思考。为了丈夫不受夹板气曲意逢迎也还罢了,单是父亲、兄弟、爱子死后对劝慰顺治不必伤感的那份善良到虚伪的"胸怀",就让人在深思之余,同时不得不质疑:这样的付出值得吗?她的早逝难道与此无关?顺治的早逝不是由她所致?过度的善良与无原则的退让真的可取吗?很多时候,愈是完美的物件儿愈是一个结果--易碎。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活得疲惫不堪,董鄂妃还是用她的谨慎和善良换来了多方的肯定,如果说死后的诸多破格礼遇是丈夫顺治对她"爱的***",那么董小宛一说,则是百姓对她美丽、善良的额外嘉许。幽深晦暗的紫禁城,也终因承载了这段感人至深的"绝世恋情"而平添了几许娇媚的晨光。
摘自《掌控大清的帝后权臣》